第二十七章 梅香归冢(下)-《天澜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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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丫头,你的好日子到了。”

    话音刚落,寒气从窦辛的身上霎时钻进了心口,还未等她说出方才梅林里的异状,便被祁大人拎起,扔进了蓉莘苑的大门。祁大人掩上大门,把自己自出世时便挂在胸前的长生锁从高墙扔进了蓉莘苑,他把它还给它的主人了。

    窦辛狼狈地爬起来,现珪蓉倒在井边,被雪掩住了大半个身子,只剩了骷髅般的脸和空洞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自己。窦辛壮着胆子走过去,把手指横在珪蓉鼻下现还有气息,忙把旁边的雪刨开。

    窦辛看过老板救冻僵在雪里的人,和珪蓉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有赶快把珪蓉扶进屋子才能缓过来,窦辛站在院子中央环顾一周,现只有一个屋子有炭火的气味,看来里面是有人的,就跑了过去。

    窦辛刚跑到门口,就撞到了迎面而出的梅娘娘。玉石从梅娘娘的手里滑了出来,窦辛眼疾手快,身子往前一探便接到了手中。窦辛看清手里的玉石,顺势揣进了怀里。梅娘娘一惊,盯住了窦辛。

    窦辛看眼前的人,比那位小郡主还要年轻,但却穿着极为华丽的衣服,心生疑窦。了一没说过梅娘娘有两个孩子,那这个人会是谁?是梅娘娘吗?

    “那位婆婆摔在井边,冻僵了,她需要汤。”窦辛道。

    梅娘娘看着手中残留的长,又看向窦辛的头,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这块石头是你的?”梅娘娘的声音极其柔和。

    “是我捡的,刚才被祁大人抢去了,谢谢你还给我。”窦辛回答道。“厨房在哪里,要尽快做些汤,那个老婆婆还没醒,很危险。”

    梅娘娘没有回答,而是抓过了窦辛的右手,细细地端详着掌纹。窦辛感觉到自己的手仿佛放在了冰上。

    梅娘娘反复摩挲着窦辛掌心的一处纹络,窦辛拗不过梅娘娘的力气,几次想抽手都没成功。“她会醒的,你现在随我来。”窦辛看着自己的手纹,想起了一件事。师父用药给自己的右手复原之后,掌心的纹络完全变了,尤其是掌心那里,几条掌纹交叉,割出了一个奇异的冰凌状。

    窦辛跟着梅娘娘到了一间小房门外,看到门口摆着大大小小的花盆,猜到这是间花房。窦辛原以为花房只是个小间,但跟进来之后才现屋里异常宽敞。

    除了几十株花外,花房里竟还种了几棵不知名的高树。树的上面挖去了屋顶,树冠直插屋外。枯枝上落了些雪,屋里的花却挨了连累,大半都被寒霜打蔫了。花盆的深处还有着一个个蒙着盖子的坛子,窦辛怀疑那里就是蛊虫的源头。梅娘娘拉下了窗前的黑帘子,然后用火引子点燃了每一株花旁的红烛。屋里顿时亮了起来,窦辛默默地看着自己又成了没有影子的透明人,却躲无可躲。但很快,她现梅娘娘并不在意自己的异样。

    “请坐。”梅娘娘道。窦辛看着屋里唯一的一把红木椅,又看向梅娘娘肯定的眼神,犹豫着坐了下来。

    “你是梅娘娘?”第一盏烛灯亮起的时候,窦辛看清了眼前女子的金钗是梅花的形状,身上的红裙也用金丝线绣满了梅花。

    梅娘娘久久地看着窦辛,一言不。梅娘娘吹熄了火引子,放到了最后一根红烛旁,然后走到了花房中央。金焰红烛,金钗红衣,窦辛的视线渐渐模糊,眼前梅娘娘的脸仿佛在缓缓融化,化成了另一个窦辛似乎见过的模样。窦辛晃了晃头,揉了揉被烛焰晃疼的眼睛,驱散了幻觉,定睛看向了梅娘娘,却惊然觉梅娘娘跪在了面前。

    祁大人扶着墙,一脚深一脚浅地走着,往前看去,墙上的剪影已经拼不出人形。确实,他们都不在人间了,祁大人暗想。祁大人回头远眺,再也看不见蓉莘苑的痕迹了。“祁隐啊祁隐,认命喽。”他端详着自己手上的老人褐斑,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梅林里密密匝匝的紫衣人缓缓围了过来。祁大人右手抚着墙,左手围拢成哨状,出来鹭鸶鸟般的叫声。“老鬼头,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隐在梅林间的归宁听了这一句,猛地打了激灵。他记得,年幼时,祁大人与父亲玩笑时把他唤作“老鬼头”,唤自己则是“龟儿子”。五岁时,父亲与大哥出征,战死沙场,尸骨还是大哥敛的。从那时起,叔父便成了义父,唤到如今。

    归宁侧身去叫了一,却现了一不见了踪影。

    “出手。”归宁一声令下,二十个人从侧面冲出,在祁大人与紫衣人间围成了人墙。归宁带了九个身手过硬的人从紫衣人身后下手,刀刀入颈。

    紫衣人很快分成两队,少的一队把归宁十个人围在圈里朝着梅林深处移动,多的一队把白衣人墙压制在墙边,祁大人在人墙里动弹不得。

    “你是谁!”珪蓉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现自己躺在了卧房的床上,屋里也燃起了炭炉。珪蓉拨开床上的帘子,看见映在门上似曾相识的影子,再一想,想起他是昨夜在南门外打斗的人。

    “梅娘娘容颜不改,所以不能现世,被八卦阵锁在了蓉莘苑。而你可以随意进出蓉莘苑,你能调得动祁隅的人,会制这种蛊。你是谁?你们是谁?”了一站在门口问道。

    珪蓉冷冷地笑了出来,不紧不慢地转开床头的烛台。了一随之抬起了头,看到屋顶上升,似乎递了什么东西过来。这个机关,怎么会与觉明师伯卧房里那一个如出一辙?没等了一看清,屋顶上的暗箭齐刷刷地飞了过来。了一来不及躲闪,一连中了三四箭。

    半晌,听到箭声停了下来,珪蓉从床上缓缓坐了起来,惊然看见了一身上沾满了箭而毫无损。了一抖了抖,身上的箭应身而落。了一捻了捻身上的衣服,原来两层白布间还有一层密密的铁网,足以刀剑不入。

    “昨夜杀不掉你,今天也杀不了你。天命留你,你走吧。”

    “劳烦您撤下梅园里的人,把祁大人带来的那个姑娘交出来,我可以当作没来过这里,没见过你和梅娘娘。”了一不自觉躬着腰地抬起了右手,头巾滑到了地上,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

    珪蓉笑了笑,把烛台扳了回去。了一刚松了半口气,却看见烛台被扳到了另一个方向。“老奴今年一百岁了,信过许多人的诺,唯独你们和尚的话,我信不得。”

    了一警觉起来,却没有现屋里有新机关出现。“今天进过梅园的人,都走不出去了。”

    白衣人墙被紫衣人一层层削了下去,滚在了地上,与白雪红梅融成了一体。归宁在一圈紫袍中杀红了眼,两只握刀的手像是失控的两条毒蛇,每一刀都是一颗脑袋。紫衣人受伤的多,被杀掉的少。归宁暗恼自己远远低估了他们。紫衣人越杀越多,归宁这边被紫衣人推到了离祁大人越来越远的地方。

    几场回合下来,归宁的外衣被完全刺穿了,前夜的刀伤与今天的累起来,把他浇成了血人。他来不及想紫衣人的刀子是什么做的,唯一的理智只有祁大人方才喊出的那句“老鬼头”。黄冓的话一遍一遍环绕在耳畔,那封信是谁写的?为什么会模仿父亲的字迹?还是,父亲真的活着,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

    祁大人认出了挡在自己面前的人墙,惊异地现他们是归宁的手下,而不是本该护卫自己的那一队人马。人墙和紫衣人身后传来了归宁拼命时的嘶吼声,祁大人猛然觉自己方才那一句“老鬼头”坏了事。

    归宁身边的三个人6续倒了下去,自己的刀也卷了刃,同样的力道已经不足以杀死紫衣人。“撤!”紫衣头领一声令穿透整座梅林,归宁依旧疯狂地举着刀,却看着身边的紫衣人跳上了梅树,四散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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