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要有一个人来责怪-《一树人生》


    第(2/3)页

    余周周讶然。

    林杨,诗朗诵?

    除了升国旗的时候,余周周在整个仪式中都戴着耳机。所有的歌都是陈桉喜欢的,她把这些歌循环播放一周,一整天就结束了。

    她用他喜欢的歌声,结绳记日。

    “挺好的。”余周周只能胡乱地撒了个谎,回过去。

    很长时间没有回复。正当她准备关机的时候,屏幕又亮了一下。

    “明天中午,你有事吗?”

    “没有,怎么?”

    “下课了我去你们班找你,一起吃饭吧。”

    余周周很长时间以来都觉得无可无不可,没什么所谓。然而这一次,她还是隐隐地想要拒绝。

    “好。”她发送出去,关机睡觉。

    既然今天早上刚刚说过,她没有怪过他。所以必须要做出些补偿,让他从愧疚中解脱出来,然后两不拖欠。

    这算是她为这一年来的错怪进行补偿。证明给他看,她真的不怪他。

    真的没有怪过吗?

    有时候总是需要找一个人来责怪吧?不是他,就是自己。

    午夜,余周周又一次惊醒的时候,仍然没有尖叫。她只是猛地睁开眼睛,怔怔地盯着天花板,许久之后才接受了自己醒过来了的事实。

    下床,发现窗帘没有拉。白月光在地上投下一片温柔,触手所及之处都是冰凉的幻境。余周周走到窗边,望着街上的一地狼籍。

    十字路口都是一堆一堆的灰烬。今夜是农历七月十五,民间称为鬼节,大家都会在这一天前后给死去的亲人烧纸钱。昨天,也就是开学的前一天晚上,余周周在大舅大舅妈的带领下站在这个十字路口给妈妈和齐叔叔烧纸钱。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晚风冷飕飕的,大舅妈是个有点迷信的女人,一直在叨咕着,这股风都是来取纸钱的鬼带来的。

    余周周在大舅的指导下用棍子画了一个圈,留了一个门,然后又沿着圈的边缘用劣质白酒浇了一遍,在正中央点燃第一张纸钱。

    她哭不出来,只是一脸漠然地盯着跳跃的橙色火焰,扑面而来的温暖的气息好像妈妈的抚摸。余周周固执地站在那个虚拟的“门口”,等待着那阵抓不住的风。

    大舅妈遵循着老规矩,在烧纸钱的时候不住地叨咕着,小姑子,来收钱吧,女儿出息了,别担心,别挂心,在那边好好地……

    你可不可以闭嘴,你可不可以闭嘴。

    余周周并没有生气,她只是害怕这种煞有介事地和妈妈对话的感觉,所以自始至终一言不发。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她会有种活着的感觉。余周周已经有整整一年的时间没有感觉过到任何情绪的波动了,仿佛冬眠了一般,却在此刻被烧纸带来的温暖唤醒,一种名叫仇恨的情绪充满了身体,让她重新活了过来。

    仇恨给人力量。仇恨让人想要活下去。

    余周周宁肯自己恨着一个人,一个可以报复的人。然而她的仇恨对象如此稀薄,连它是否存在都有待考察。

    它给了余周周最最完美炽烈的幸福,然后在她面前给这份幸福画上了句号。

    “他们停在了最幸福的时刻,周周。”

    是陈桉说的吗?余周周对那段时间的记忆如此混乱,回头看的时候只剩下破碎的只言片语,甚至都找不到先后顺序和话语的主人。

    好像是故意忘记了。

    她自己又在激动混沌的时候说过什么吗?说过什么偏激决绝的话?诅咒命运,诅咒一切,说自己不活了,活得没有意义,还是说都是她的错,都是她害了妈妈和齐叔叔,又或者,把过错都推到林杨身上?

    她每每回想的时候,总是只能听见一片喧嚣。

    “如果当初不是你,如果当初不是你……”

    她是不是对林杨说过这种话?

    她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却只记得当初电话那端无措的沉默。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