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今视寿,视我,视绝巅-《赤心巡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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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平游氏和一真道的“故事”,并不只发生在当代。

    在泰平游氏最巅峰的年代,也是一真道几乎偃旗息鼓的一段时间。那位南天师游玉珩,对一真道的态度非常强硬,多次主持了对一真道的打击,亲手毙杀一真道重要成员。

    直到后来,其人以举世当魁的自信,走上了昆吾山。再也没有走下来。

    游家也迎来被一真道强势打击的数百年。

    奉天第一名门,一度已经寂于无名。

    直至游钦绪再度崛起。

    这位曾经的中州第一真人,背负着中兴家族的使命,承担道国内外巨大的声望。却又不幸对上了姜梦熊,在祸水一次并不起眼的行动里,搅动出生死的波澜。

    游家真的就那么头铁吗?每一代绝世天骄,都要找当代最强的对手,寻最干脆的死?

    就没有一个能够明哲保身的,没有一个“留待以后”的。没有一位绝世天骄,为家族计长远吗?

    固然是有问我无敌的自信,不惧与任何对手相争,也脱不开天下大势的裹挟。

    冥冥中有一种力量,在推演着所有故事的发生。

    若干年后作为游氏后人的游缺,回望那一切,回望自己失败的过往,和不幸的先辈,他们除了都是绝世天骄外,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一真道的敌人。

    不仅作为帝党的游玉珩,当年坚决打击一真道。

    属于玉京山一脉的游钦绪,也曾说一真道是道门的痼疾——“此疮不破,脓血害命!”

    所以他们都没了。

    无论是归属于帝党,还是归属于玉京山。

    没人能保全性命。

    只要拒绝加入一真道,结果就是死。

    一真道就已经猖獗到这种程度!

    哪怕他游缺后来已经成为废人,在偏僻院落无人问津,他知道,那些人还在他。还在试探他。

    他的嫡亲兄长游琰,本身实力相当一般,智慧也不值一提。

    其人能想到的拯救家族的唯一办法,就是不断地刺激弟弟,定期来骂游缺,希望他能够醒悟过来,重新崛起。后来知道刺激也没有用,但还坚持来骂他这件事,自己有事不在,就让儿子来骂,每次骂他之前,都必要提几句你游缺以前如何如何——只是怕有人忘了!只是帮那些忘了的人回想!

    这样一个毫无亮点,除了一点一无是处的善良,什么都没有,丝毫不对一真道构成威胁的人,却也死在道历三九二零年的景牧战争里。

    那样一场大胜!

    游琰战死在分享胜利果实的时候,死于贪功冒进,在追击的时候被牧国人反杀……死得可笑之极。

    游琰自知才浅,一生谨小慎微,哪里是贪功的人?!

    其他各家在嘲笑,游家人觉得没脸见人。

    唯独他知道,那是一种残忍的宣告。

    一真道想看看他还能不能起身扑腾。

    他只能去死了——在游琰死后又几年。

    孙寅想要复仇,无法在景国内部完成。他已经沉沦太久,浪费了作为绝世天骄的太多时间。就算痛定思痛,破而后立,也难保不会在哪次行动中,突然就被一真道抹去了。

    镜世台,不可信。

    八甲统帅,不可信。

    最重要的是,他连天子也不太信任。

    不是不信任天子的立场,不是不信任天子的力量,是不信任天子的决心——

    一真道的存在,不是一天两天。

    在漫长的历史中,一真道可以说与景国已经血脉纠连。在群敌环伺,诸方霸国虎视眈眈的如今,中央帝国真能壮士断腕,割疮放血吗?真敢自残自削,以不够巅峰的状态,对抗如此残酷的天下之争?

    泰平游氏早就是风中残烛,每一次摇曳,都是在宣扬一真道的强大和恐怖。

    他决意向一真道复仇。

    但复仇的第一步,就必须了断因果,断绝尘缘,让游缺成为一个不存在的人。

    游缺已经死在地狱无门叩门的那一天。

    从此以后活着的,只是一个复仇的亡灵。

    他不只是为自己复仇。

    他是为整个泰平游氏!

    可说来讽刺,代表整个泰平游氏向一真道复仇的人,自己请来地狱无门的杀手,自己吹灭了游氏的余晖。除了一个资质平庸的游世让,兄长游琰的独子……谁都没有留下。

    游氏血亲,尽为“寿材”,以填补他复仇的力量。

    孙寅是把自己当做一个死人,才来开始这场对一真道的战争。

    景国扫灭一真道的口号,喊了很多年,一真道却越来越猖獗。

    在道历三九二七年,他才真切看到景国对一真道的调查,知道了殷孝恒这样一条大鱼的存在。此后日夜修行,莫不以此贼为必杀之目标。

    在道历三九三零年的今天,景国对一真道的清剿才正式开始。

    可是这一天,泰平游氏,已经覆灭了很久。

    距离他从尸体上坐起来的那一日,已经八年过去了。

    这一切姗姗来迟!

    命运好像总是在跟他开恶劣的玩笑。

    孙寅毕竟缄默着。

    他不再是野王城里碎心的那一个。

    他已经从一个少年,变成了中年,他死了又活着,他活着也死了,这一生什么都经历过,鬓上早就染上了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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